前日328團叛逃,因事發(fā)突然,吳夢九沒來得及與劉生愷聯系,就被裹挾而去。張玉堯叛亂后的首次大戰(zhàn),就派二營踞守重要關隘。昨天夜里,吳營長接到命令,便連夜做了各級軍官的工作。這些下層軍官本來是被迫跟著張玉堯上山,上了山后又斷了糧草,明知頑抗下去是死路一條,便一起響應第二日戰(zhàn)斗打響后反正投誠。同時秘密派出一名心腹,假扮山中獵戶連夜出山,將作戰(zhàn)計劃告知陜壩剿匪指揮部。
劉生愷、畢力格與吳夢九三人并馬而行,率所部返回陜壩休整,騎兵在前,步兵在后,俘虜居中,道順人和,一路無事。
第七回:戴靈靈陜壩尋親夫 林曉英被劫落黑手
這天,一個滿臉污垢的中年婦女,領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,疲憊不堪地蹲在陜壩地委門口,說是來尋找自己男人的。
警衛(wèi)員李星詢問了好一陣子,才得知這婦女找的人叫唐文生。地委書記沈新發(fā)得知,是108師副師長現任剿匪聯軍指揮部副總指揮唐文生的妻子,從老家河北來找丈夫,隨即叫那婦女先在軍區(qū)旅館休息,又派人通知唐文生快速趕到地委與她相認。
唐文生接到通知,騎一匹快馬飛一般來到地委,見那婦人果然是離別十五年的結發(fā)妻子,兩相抱頭痛哭。站在一旁的男孩卻面無表情,好像與陌生人相見一樣。妻子扭頭對男孩說:“狗娃,快叫爹,這就是你的親爹!”男孩卻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動,只是眼里噙著淚水。唐文生上前一把將他摟在懷里,當下淚如泉涌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唐文生的妻子叫戴靈靈,河北省大廠縣夏墊人,與唐文生自小青梅竹馬,十九歲那年嫁給唐文生。就在兩人新婚燕爾之時,唐文生被抓了兵,從此沒了音訊。全國解放后,戴靈靈多方打聽,得知唐文生隨傅作義將軍和平起義,就在河套地方當師長,但路途遙遠天各一方,仍然無緣相見。唐文生并不知道妻子還活在世上,只聽說抗戰(zhàn)時夏墊地方遭日軍蹂躪,十室九空。再加音訊全無,也就對尋親失去信心。他萬沒想到,妻子竟千里路上歷盡艱辛找到自己,還帶來自己沒見過的兒子。這真是喜從天降,不由他悲喜交集痛哭流涕。
劉生愷得知唐副總指揮與十五年未見的妻子相認團聚,特意向唐文生電話上致以祝賀,說:“親人久別團聚,是戎馬倥傯之人的幸運。乘著剿匪部隊休整之際,好好陪陪妻兒,享受一下天倫之樂。”
唐文生心生感動,在電話里又賠不是又說貴人相助,末了還表示要請地委沈書記和劉生愷到舍下吃頓團圓飯,說妻子戴靈靈最拿手做河北驢肉火燒。放下電話,唐文生叫妻兒一起乘坐吉普車回師部,妻子這才告訴他兒子小名狗娃,說娃出生那日,一條流浪狗來到家門乞食,自己看那流浪狗瘦弱可憐,便收留下來,不料當天就生了懷胎十月的娃,接生婆說這娃出生就沒了父親,與狗有緣,于是代為起了名字狗娃。唐文生憶起不敢回首的往事,不禁淚如泉涌,夫妻二人抱著狗娃又是一場痛哭。
當晚,唐文生與妻子戴靈靈徹夜未眠,妻子哭天抹淚向丈夫訴說了自己與娃的苦難遭遇。唐文生被抓兵那年,夏墊地方因潮白河水泛濫遭了水災,莊稼顆粒無收,還在月子里的妻子不得已給當地一家地主兒子做了奶媽。地主家定下的規(guī)矩是管飯沒工錢,喂奶時先讓地主兒子吃飽才能給狗娃喂。可憐那嗷嗷待哺的嬰兒因奶水不足整夜啼哭。黑心的地主竟嫌棄她母子影響他兒子睡眠,夜晚就打發(fā)她母子睡到不生火的涼房。妻子受不了地主不公正的待遇,趁天黑想逃離地主莊院,不料卻被地主狗腿子追回。地主說此處不是留人大店,想走也得給他兒子奶夠兩年奶水。自此以后,妻子在地主家受到更加不堪的冷遇,每日要承擔遠超負荷的勞役,除打掃莊院內外衛(wèi)生,還要從五里外的潮白河挑十幾擔水飲豬飲牛。兩年后,地主兒子被養(yǎng)得白白胖胖,妻子卻被地主一腳踢出家門。母子倆無以為生,自此過起了討吃要飯的生活。直到新中國成立,才回到夏墊分了土地,加入互助組,衣食總算有了保障。丈夫唐文生在河套部隊服役的消息,還是偶然從一位縣里派去的工作隊隊長那里打聽到的。工作隊隊長同情戴靈靈的遭遇,給她開了蓋著生產隊印章的介紹信……
劉生愷與唐文生打完電話,從心眼里為唐文生高興。戰(zhàn)爭年代在外當兵的人,腦袋別到褲腰帶上隨軍打仗,一去十年八年與家人音訊相隔,能夠在九死一生的境遇中存活下來并得以團聚,實在是十分難得而可喜可賀。唐文生此人,雖說身上帶著舊軍人的惡習,但卻與張玉堯那樣的死硬分子本質不同,他出身貧苦,心存良善,對新政權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曖昧態(tài)度,只要耐心做他的教育感化工作,是完全有可能爭取其走上正道的。這一次妻兒遠道尋親而來,正是一個激發(fā)起人之常情樹立生活信心的絕好時機。劉生愷心想把手頭幾件要事處理得當,就與地委沈書記相約,再與唐文生來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。
可就在這天晚上,一個令所有人吃驚的消息傳到剿匪指揮部,喊報告進來的是陜壩公安局偵察科科長雷勇。雷勇臉色有些蒼白,兩眼布滿血絲,著急火燎地說:“報告參謀長,勞教所林教員突然遭歹人綁架。”
“什么?你說誰?”
“勞教所林教員,林曉英。這個情況從與曉英同宿舍的戈五女那里也得到證實,戈五女受到驚嚇,精神失常,已送到醫(yī)療所診治。”雷勇重復一遍又加了補充。
劉生愷聽罷,有似當頭挨了一個悶棍,眼前一黑,險些昏厥過去。隨雷勇報告情況的是給勞教所燒茶做飯的寡婦辛二白。辛二白一臉痛楚地說:“哎呀呀,作孽呀,葬良心的!一個大姑娘家叫土匪綁了去還有好!劉參謀長快想辦法呀!”
雷勇制止住辛二白的喊叫,補充說:“事發(fā)突然,據這位大嫂說,昨晚月亮剛上來那會兒,看見七八個鬼祟的黑衣人就在南臺子轉悠,曉英是被用一條麻袋裝了去的。”
劉生愷沒說話,從得到報告到現在,他始終在沉默。他雙眉緊鎖,表情嚴峻,項頸上的血管像要爆出來似的根根鼓脹。雷勇還是第一次看到參謀長臉色這么陰沉難看。突然,劉生愷將緊握的拳頭舉起,重重地捶在桌子上,桌上的水杯受到強烈震動,像個不倒翁似的在桌面上搖了十幾搖。
“為什么不早報告?”劉生愷不知在向誰發(fā)喊。隨后又站起身在地上來回地走。
雷勇此時很理解參謀長的失態(tài),因為他知道事情的嚴重后果。
劉生愷終于控制住了情緒,他慢慢坐回原處,向辛二白詢問了些細節(jié),然后叫她先回去,隨即開始與雷勇和聞訊趕來的李財、趙云等人分析案情。
(未完待續(xù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