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夏收季。望著“風(fēng)吹麥浪穗飄香，遍地金黃收割忙”的景象，我的思緒又回到四十多年前的夏收時節(jié)。
收割
1973年至1977年，我在公社中學(xué)上學(xué)，每到暑假，正趕上生產(chǎn)隊夏收。為了調(diào)動社員們的夏收積極性，生產(chǎn)隊暫時停止了集體一窩蜂干活的做法，制定了按定額掙工分的激勵機制，即以戶為單位，每割一畝掙20分工分，外加一個盤口大的起面烙餅。為了多掙工分、吃到烙餅，各家各戶家中成員只要能拿動鐮刀的，都出工收割小麥。
隊長挑選了兩名精巴會做飯的婦女，在飼養(yǎng)員房烙餅、熬茶，然后再派人擔(dān)到田間地頭，分發(fā)給每戶人家。社員們吃著香噴噴的烙餅，喝著濃釅釅的磚茶，疲勞蕩然無存，個個鼓足了干勁。
割麥子三人一組合作，一個快手在中間打要子，后面兩人緊隨其后。“嚓嚓嚓”的割麥聲此起彼伏，三四米寬的十幾壟小麥漸漸放倒，一鋪鋪麥子整齊地碼放在要子上。
割麥子是特別勞累的營生。一早下地有露水，麥稈柔韌費勁費鐮刀，又有蚊子叮咬。中午麥稈脆，雖割起來省力，但太陽毒，不一會兒就汗流浹背，渾身濕透。割麥過程中，麥芒刺人，黑塵四揚，一天下來，臉上、胳膊上又癢又疼，渾身像散了架一樣。
麥子割倒后，如果麥稈干，當(dāng)天就能打捆，要是濕的話，需要晾曬幾天才能打捆，要不會捂壞。早上露水散去時捆麥子最好，那時要子潮濕，不容易擰斷，而且麥子柔軟，不扎手和胳膊，兩手各拽一頭要子，膝蓋一摁，將兩頭要子勒緊交叉擰兩三下就捆好了。精巴人割完、捆完的麥子，麥捆頭尾倒向一致，左右成行，干凈利落，看著就讓人高興。
就這樣，僅用了十天時間，隊里的麥子就全部割完了。如果還是像以前那樣一窩蜂出工，麥子射了箭也割不完。
登場
我們隊種植小麥近百畝，但僅有一輛大膠車和六七輛小毛驢車，拉運小麥能力嚴(yán)重不足。
拉麥子趕早不趕晚，上午有潮氣，好裝車。婦女們有叉子的用叉子挑麥捆，沒有的用手抱，從遠(yuǎn)及近將麥捆堆放到車前。我們年輕后生再用叉子將麥捆挑到車上裝車。裝車需先打好基礎(chǔ)，特別是四個拐角，必須要一層一層麥穗朝里，放平壓實，互相牽連，壓實車心，再逐步增高收頂。
車裝滿后，用大繩和絞棒將麥捆捆牢后，拉回場面。場面上有四五個男人垛垛，他們根據(jù)麥子的多少和場地的大小，將麥捆垛成長方形或圓形，既好看，又防雨。
離場面近的地塊，為了節(jié)省車輛，社員們背的背，抱的抱，提的提，就像螞蟻搬家一樣，將麥捆運送到場面上。一群兒童手提籮筐，跟在后面撿麥穗，他們你爭我搶，嘰嘰喳喳，笑聲不斷。
拉完麥子，隊里每年都會召開總結(jié)表彰大會，對夏收表現(xiàn)突出的社員進(jìn)行表揚獎勵，獎品是一塊毛巾或一只搪瓷缸子。我也得過幾次獎，感到無比高興和自豪。
打場
麥子上場后，稍微休息幾天，就開始打場。打場也是眾人協(xié)作的營生。四五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負(fù)責(zé)拆垛，再由四個人各舁一副抬桿運送麥捆。婦女們拿鐮刀砍斷要子，眾人將麥子抖虛均勻地鋪平。把鋪平的麥子曬上一上午，中午在烈日下，雙馬拉著磙子開進(jìn)場面，按逆時針方向轉(zhuǎn)圈碾壓。如果麥子多，需要兩三套騾馬同時作業(yè)。趕騾馬的人頭戴一頂草帽，手握長鞭，腰里系一根長韁繩，一會兒唱歌，一會兒將鞭子甩得“啪啪”響，一路小跑，指揮著牲口反復(fù)碾壓，直至表皮的麥粒全部脫落，就可翻場。翻場先從邊上翻，不能抖亂，四股叉緊貼場皮，把下面的麥子徹底翻上來。翻好后，再進(jìn)行碾壓。二遍打完，還有一道工序是亂場，就是把麥子抖亂，以防有漏掉的麥穗。亂場后，磙子再碾一遍就結(jié)束了。
緊接著就是起場，所有勞力人手一把四股叉，從下風(fēng)頭開始往出抖麥柴。叉子不能撈底，撈底會帶起麥粒，必須小心翼翼地抖，然后搭在抬桿上舁走。抖完抬走后，開始攢場，套一匹牲口，拉著一米多寬的刮板，一人牽著牲口，一人壓著刮板，從外到內(nèi)將麥粒、麥枳一齊刮到中間。刮完后，人們用耙子推、掃帚掃，將麥粒、麥枳向場面中心集中。如果遇到急雨，只能就近分散起堆。
揚場
攢完場，要是有風(fēng)，就要揚場。
揚場有四五個壯勞力就夠了。風(fēng)一刮來，三四人插斜一字排開，四股叉挑滿麥枳子戧風(fēng)拋撒向三四米上空，將麥粒與雜質(zhì)分離。他們此起彼伏，不停揚撒。另一人頭戴草帽，雙手握住掃把，上下左右旋轉(zhuǎn)地清掃著落下的麥粒上的雜質(zhì)。放完大枳，還要折尾子。麥粒飽滿不一，有時風(fēng)大，下風(fēng)頭有很多麥粒混進(jìn)麥枳里面。通過折尾子，所有顆粒基本歸堆，漏掉的寥寥無幾。
如今，隨著農(nóng)業(yè)機械化的普及，人們夏收再不像以前那般辛苦了。當(dāng)年的夏收景象，只能當(dāng)作美好的鄉(xiāng)愁，留存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記憶里。
